他們從來沒這麼狠地打過我。
可他們已經養不起我了。
車子啟動。
我又回到了那個所謂的原生家庭。
我以為,養父母才是我的親生父母,親生父母是人販子。
在回程路上,我又哭又鬧,是在毆打和辱罵中得知了真相。
整個世界可以說是天塌地陷。
可那又怎樣?
誰管我怎麼想的?
當年我剛回到「家」。
原生家庭早就沒我的位置了。
裴允穿著漂亮的公主裙,長得也比我高。
小小年紀,盛氣凌人。
「你就是爸媽給我生的婢女啊!你可算回來了……」
「爸媽把你放在鄉下,就是因為你是多余的,所以你才叫裴多!」
「想留在這個家,以后要好好伺候本公主我,聽到了沒有?」
即便裴承出生后。
裴允早從自命不凡的公主,在父母眼里退居二線。
可她不敢對裴承使壞,就暗地里對我掐、捏、罵、打。
「憑什麼你是鄉下來的,成績敢考得比我好!」
「什麼叫做我的功課,你不會,你不是很聰明嗎?」
「這些家務,你全部得替我做完,你本來就是丫鬟命!」
我不能告狀,不能訴苦。
因為迎接我的,只會是我媽的棍棒和咒罵。
「能把你從鄉下帶回來就不錯了,還想回去和豬狗一起在泥里過?」
「占了那麼大便宜,還想當公主啊?」
這時候,男人在家庭里又是消失了的。
我記得有時候,我爸和裴承就算在旁邊,可他們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。
因為,男人是要干大事的。
家里的小事當然可以不管、隱身,甚至是笑看。
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我:
我叫裴多。
是多余的多。
所以理所應當被毆打、被嫌棄、被不當作是個人。
小時候的我很害怕。
害怕沒飯吃,害怕被丟出家門,害怕他們不要我……
我找到了養父的電話,偷偷打給他,求他帶我回家。
就是稱呼上,我還叫他爸爸。
養父聽著我哭,嘆息道。
「多多,你得學會自己一個人了。那個家的爸爸媽媽他們會對你好的。」
前一句話是叮囑,后一句話更像是希冀。
我的錢,在小賣部只能打五分鐘。
小賣部老板蠻橫地敲開了我握話筒的手。
「時間到了!」
傾訴是有期限的。
傷心也需要資本。
這些,我都付不起。
終于我學會了自己一個人。
我很努力地念書。
很努力地避開裴允、裴承,不和他們起沖突。
寒暑假我也外出兼職,想著有可能的話,我還是要回養父母家。
可我在十幾歲的時候,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。
那是很尋常的下午,我媽叫我收拾家里的雜物,會有收廢品的上門。
我在雜物里窺見了一份保單,上面是我的意外險。
保單的時間正好是全家出游,我被忘在車里差點出事的那一年。
那時,我才剛被接回家不久,才改口喚親生父母作爸和媽。
忽然,糾結了「原生家庭為什麼不愛她」的可憐小女孩,在我身體里好像不會哭了。
原來她早被家人殺死了。
哭泣的不外乎是那點不甘與怨憤。
不是所有會哭泣的小孩,都會有糖吃,有人多看一眼。
他們不愛我,就是不愛我。
現在。
我早就不害怕了,也不再需要了。
他們卻千方百計地想讓我回去那個家,可能嗎?
11
我打車回 Y 市區的酒店。
我爸和裴承居然就蹲守在大堂。
一見到我,開口就是道德綁架。
「裴多,你媽病了正是需要你作為女兒照顧的時候,你怎麼可以從醫院跑了呢?」
「二姐,媽是老人癡呆,這病是治不好的,要麼留人要麼留錢,你總得有些表示吧。」
我往裴承背后瞧了瞧。
「富貴兒呢?」
裴承:「我把富貴兒留車里了。」
我:「剛剛看到停車場保安和很多人圍著輛車,好像有條狗被悶車里受不了了。」
裴承蹙眉。
「怎麼可能?」
說罷,還是忍不住跑去停車場確認富貴兒的安危。
我對我爸一笑。
「瞧,我還不如富貴兒有人緊張呢。我有什麼資格,能照顧我媽呢?」
我爸:「這事兒你還記得呢?都多少年了?過去的事情就該過去,眼下才是最要緊的!」
「我是不可能照顧我媽的。」
「那就給錢吧,三十萬。」
從三千到三十萬,我的身價還真是見漲了。
就我媽那破演技,我爸和裴承是缺心眼看不出來?
不就是借坡下驢地漫天要價嗎?
我微微頷首。
「我給,但轉贈儀式,我喜歡傳統一點的,用火化吧,到時候別說三十萬,三個億我都燒給你們!」
我爸勃然大怒。
「裴多,你什麼意思!」
「給你錢的意思啊。」
我爸被氣得一時忘了詞。
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我索性把從養父母家吃飯聽到的傳聞,全攤開來奚落。
「說來說去,不就是錢?」
「裴東成,你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,外面還幫著同小區的離異少婦養孩子,那麼喜歡養孩子,怎麼就付不起老婆的治療費?」
「還有裴允,她不是經常在朋友圈和抖音直播,夸耀自己的親親富豪老公棒棒噠,有這麼個霸總女婿,怎麼就沒錢了呢?」
「因為裴允就是被養著的金絲雀,生了小寶還沒名分,才分不了霸總家的夫妻共同財產吧。」
「再說裴承,他可是你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的男孩兒,怎麼沒有頂天立地,贍養父母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