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又去了趙家,將二叔狠狠揍了一頓。
「當時是你們非要將蕓娘跟囡囡賣給我,我給了銀子簽了契約,以后要是還想在背地里編排,就讓你家老二仔細些,晚上別走夜路。」
二叔被揍得慘叫連連,趕緊喊著再也不敢了。
爹又轉頭,看向那些在背地里看熱鬧的人。
「以后有什麼閑話,來我跟前說。」
村民們哪兒敢去他跟前說?
一個個嚇得都擺手表示沒說過。
還有人說,「這趙家磋磨蕓娘和招娣,整個村里都知道,誰不知道他們什麼壞心思啊。」
「就是就是,你看看蕓娘和招娣現在過的日子多好,還是老張你會疼人。」
「蕓娘和招娣跟著你,那是進了福窩啦。」
爹拿著棍子回來,看了看我,又摸摸我的頭,牽著我回家。
「誰給你起的名?叫什麼招娣啊?」
這是我奶起的,很多女孩子都叫這個名字。
招娣保娣來娣盼娣,反正都是跟生弟弟有關。
爹不喜歡這個名字,他看了看外面,「以后就叫昭昭吧,昭昭如日月,以后就跟那太陽月亮一樣,有個光明的前程。」
13
我長到六歲,第一次有了正經名字。
「張昭昭,我以后就叫張昭昭了。」
我跟娘笑。
看,我也有正經名字了。
娘紅著眼睛擦了擦淚,爹只怔愣了一瞬,喃喃道,「張昭昭,張昭昭。」
當天晚上,娘抓緊把新被褥做好了,跟我商量。
「昭昭,你大了,明天開始自己睡,成嗎?」
我自己睡,娘去哪兒睡?
我琢磨了一下,狠狠點頭。
「好,娘你跟爹早點生弟弟妹妹,我帶他們玩。」
這一次,我是真的想要弟弟妹妹,跟爹爹一樣的弟弟妹妹,一定很好。
第二天,爹一大早就把我拉起來,跟我囑咐。
「昭昭,昨天爹打那些壞人厲不厲害?」
我狠狠點頭,「厲害。」
爹又拍了拍我瘦弱的肩膀頭,「想保護自己,不可能一輩子靠爹,得靠自己。昭昭想不想跟爹一樣厲害?」
我再次點頭,「想。」
我想跟爹一樣厲害,可以保護爹娘,保護以后的弟弟妹妹,也能上山打老虎,賺很多銀子。
爹很欣慰,讓我圍著院子跑步,先跑五十圈。
五十圈下來,我累得幾乎站不住,他咬著牙,不肯讓我停。
娘看得心疼,但也沒說什麼,只是多做了一些飯。
跑完步,就是扎馬步,還要舉爹弄回來的石墩子。
石墩子很重,剛好夠我舉起來。
練了一天,累得手上腳底都是泡,娘給我洗了腳,把泡挑開。
「昭昭,好好練,你爹是為你好呢。」
「娘,我知道。」
一般人家只會讓女孩子干活,哪兒會教這些?
爹的好,我都懂。
14
當天晚上,娘給我們都換了新被褥,抱著她的那一床,進了爹的屋。
兩人在屋里說了幾句話,才關了燈。
這一晚上雖然鬧騰了點,但我在新被褥里睡得很踏實。
第二天,爹起晚了。
我都在外面跑三十圈了,他才起來。
這一天,他跟娘就老是紅臉,還老是偷偷地互相看。
想看就看唄,干嘛還偷偷看?
看一眼就跟被抓到一樣,趕緊轉頭,紅著臉笑。
咦……大人真是奇怪。
過了一個豐厚的年,年后,爹拿銀子,買了一些良田。
農忙時種田,不忙的時候就上山打獵。
爹也開始帶我上山,教我怎麼打獵,怎麼分辨動物的糞便跟腳印等。
他也教我怎麼用刀怎麼射箭,怎麼樣用最少的力氣把人打暈。
可我力氣終究是小,進步不夠大。
一家子的日子過得美滿,但村里還是會有閑言碎語,多數都是趙家人傳出來的。
「倒是讓那瘸子撿了個便宜,白得了媳婦兒跟閨女。」
「那賤貨再怎麼得意,不也是跟了個瘸子?張瘸子哪有我兒永安長得好?」
趙永安長得好又怎麼樣?
肩不能挑手不能提,明明是農戶,卻什麼都不愿意干,最大的本事就是打老婆孩子。
我再回來,多看了爹的腿幾眼。
爹意識到了,走路的時候,都小心了些。
娘趁著沒人,一把打在我頭上,「你爹待你多好,昭昭,咱不能沒良心,不能跟村里人一樣看你爹。」
她以為我也成了白眼狼,氣得很,又不舍得打我。
我趕緊說不是的。
「娘,我想去學醫,說不定學好了,就能治好爹的腿。」
我才不在乎爹是不是瘸腿,更不在乎他臉上的疤,我只是心疼他。
明明是頂天立地的漢子,卻因為受傷,走路不方便,陰天下雨走路多了都會腿疼。
娘知道我的想法,也是發愁。
因為做學徒沒那麼容易,人家也不喜歡收女娃子。
只是,爹在門外聽到了我的想法,沉默了兩天。
他又帶我進了縣城,找到之前那個大戶人家的管事伯伯,請他幫忙。
伯伯仔細看我,很高興。
「好,包在我身上。只是,昭昭,學醫可辛苦,給人當學徒更辛苦,你能吃苦嗎?」
我拍拍胸口,「我能,等我學了醫,治好爹爹的腿,賺了銀子,養活爹娘和弟弟妹妹。」
伯伯哈哈大笑,「還弟弟妹妹那,有信兒啦?」
這話問得爹臉紅,趕緊說還早那還早那。
15
我進縣城開始學醫,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。
我只要求把家里練武用的石墩子帶來。
娘舍不得我獨自出門,站在醫館門口不肯走,我擺擺手,叫她盡管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