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娘,等我出息的時候回去孝順你們。」
娘又被我說得笑起來,「行,娘等著。」
醫館的大夫是管事伯伯的老相識,平時對病人脾氣好,對店里的藥童和學徒卻很兇。
我們太笨要挨罵,學得不好要挨罵,給客人端水晚了也要挨罵,有時候還會挨打。
有幾個小童被打得委屈,沒多久就回家去不肯再來。
我不怕,這點打算什麼?
先生打的時候只打肉厚的地方,而且打的力度剛剛好,不會太疼也不傷人,也就是剛挨的那一下疼,事后半點不適也沒有。
這跟趙家打人比,簡直是小巫見大巫,我早就習慣了。
而且,先生也是恨鐵不成鋼,爹看我練武進步慢的時候,也是這種眼神,我知道。
先生雖然兇,卻總是給我們吃飽飯,從來沒在吃穿上苛待過。
我雖然笨,但誰好誰壞,我還是分得清的。
我依然會按照爹爹教的辦法練拳腳,每天舉石墩子,力氣越來越大。
我力氣大,跟先生學推拿按摩學得好,先在先生身上試。
先生平時也很累,被我按得舒舒服服,對我也多了笑臉。
半個月回家一次,我先給爹按摩他的斷腿。
他一開始不肯,扭扭捏捏才許。
過了一會兒,就紅著眼。
再起身的時候,走路都利索多了。
「昭昭真聰明,學得快。」
娘讓我也教教她,「你不在家,娘也給你爹按一按,他太累了。」
我一塊教了他們兩人,「昭昭不在家,爹娘可以互相按一按。」
這話說得倆人都紅臉。
大人果然是奇怪,這有什麼好臉紅的?
我在城里學了三年,醫術和武藝都進步很快,也長成了大姑娘。
只是這期間,娘一直沒能懷孕。
村子里已經在傳,說爹不能生。
「蕓娘能生昭昭,說明她肯定能生。現在生不出來,不就是張瘸子的問題?」
我回村的時候聽見這話,氣得想跟他們吵。
娘拉住我,跟村民們喊,「是我在趙家落下病根不能生,跟我當家的有什麼關系?你們少胡說。」
爹的身體沒問題,娘也確實是落下了病根,這三年一直在調理,卻也一直沒動靜。
娘很著急,爹勸她別急。
「咱們把昭昭養大也挺好,昭昭一個頂好幾個不省心的兒子。」
只是這時候,趙永安竟然又回來了。
16
我在醫館看到了趙永安。
他打扮得人模狗樣,跟一個年輕貴婦人走在一起,看起來很親熱。
我震驚地看過來,他也看到了我,卻沒認出來。
三年多,我已經不是在趙家的那個瘦巴巴黑乎乎的豆芽菜,他當然認不出。
只是,他的樣子,我卻能認得出。
他不是死了嗎,怎麼會還活著,且人模狗樣地回來了?
我悄悄問了,趙永安跟那女人是夫妻,來看不孕之癥的。
那女子不能生,吃過很多藥都不管用,知道我家先生醫術好,便走了很遠的路前來看診。
兩人出去的時候,趙永安小心地扶著那女人的手,就像在伺候祖宗。
我娘生不出兒子的時候,他可不是這樣的嘴臉。
我晚上熬藥差點把病人的藥熬煳了,被先生打了手板。
「我看你是越學越倒退了,張昭昭,你還想不想學成啦?」
我捂著手說,「先生,我就是想不通,一個人死在戰場上卻又回來了,會怎麼樣?」
先生愣了一下,譏笑道,「那就是逃兵,抓住要殺頭的。
」
我跟先生告假,想回去看看,先生深深看我一眼,允了我假期。
回去后,我跟爹娘說了這件事兒。
爹看了看娘,娘神情淡漠,「趙家的事兒跟咱們沒關系,昭昭,別管了。」
爹很高興娘的態度,抓著娘的手不放,「對,跟咱們沒關系,昭昭別管。」
行,我也就是回來報個信。
剛好有假期,就想在家里多待兩天再回去。
可這天晚上,趙永安卻來了家里。
他是大晚上偷偷來的,還帶著一個小盒子。
「這二十兩銀子,就當是還你當時買蕓娘的錢,你只要讓蕓娘跟我生個兒子再養幾年就成。」
爹娘跟我一塊震驚看他。
我真想問問,他是失心瘋了嗎?
他卻說得理所當然。
「我現在的婆娘不能生,我總要找個別人生,蕓娘跟我生過一個,上次生了女兒,這些肯定能生出兒子來。
還有你,張瘸子,你又不能生,蕓娘生了兒子,你就說是你的,也免得村里人總在背地里戳你脊梁骨。」
他打算得很好,就是把我爹娘當傻子。
他想要個自己的兒子,但又不敢告訴現在的妻子,就偷偷找人生,再養在村子里。
他只說養幾年,看來是打算過幾年把那孩子再帶回身邊去。
那他現在的妻子能同意?
恐怕,他也想到辦法,讓那婦人不得不同意,或者是只能同意。
他現在吃得好穿的好,人模狗樣的,也很得意猖狂,毫不掩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「那女人家里是絕戶,沒有兒子,招我入贅,等過些年她死了,那偌大的家業就都是我跟我兒子的了。
蕓娘,這事兒你不虧,到時候我讓兒子也孝順你,手里隨便漏出點銀子也夠你們花用的了。
」
他說完,還終于朝我看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