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殺青那天,劇組聚餐結束,我從飯店出來,在路邊的梨樹下等車。
「準備躲我到什麼時候?」
江停不知何時,已經站在了我身后。
暮色模糊了他的側臉,天邊的火燒云慢慢燒紅了他的耳尖。
「你不會看不出來。
「我喜歡你。」
我愣住了。
我以為逃避就是答案。
可偏偏這個人不死心,又朝我打了次直球。
江停望向我的目光太過熱烈,我不敢看他,躲躲閃閃地移開目光。
我當時是怎麼拒絕他來著?
哦,我說:
「江停,你可能還沒出戲。」
從進組開始,他對我的稱呼,一直是小梨渦。
而小梨渦,是電影里男主對女主的愛稱。
他喜歡的人,究竟是女主小梨渦,還是我棠梨。
我分辨不清,也不想去弄清。
江停張了張唇,似乎想反駁,卻在看見我空無一物的脖頸后,陡然愣住。
我從包里取出項鏈,還給他。
連夜戴上的紅寶石戒指,瞬間刺紅了他的眼。
那天傍晚,江停沉默地看了我很久,分別前,挺落寞地笑了聲。
「好。
「就當我沒出戲吧。」
然后整整五年,我們再無交集。
唯一一次互動,是沈釗和我訂婚的消息上了熱搜,江停默默點了個贊,又私下給我發了祝福:
【要幸福啊,小梨渦。】
我回了兩個字。
【謝謝。】
12
這次,江停的確是特意來見我的。
他正在拍的這部電影,女主帶資進組,演技爛到摳腳,劇組上下忍無可忍。
于是,他向導演推薦了我。
我垂下眸,有點猶豫。
今天原本要陪外婆趕集、買菜,她答應了我,要給我做醬汁肉。
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。
余光瞥見小老太太挎著竹籃,從堂屋走出來,一副笑瞇瞇的慈祥模樣。
「去吧,小寶。
「外婆年紀大了,你工作又忙,不常回家。
「多拍點戲。
「這樣外婆想你了,一打開電視就能見到你了,對不對?」
我心潮翻騰,宛如平靜的心湖中投入了一枚石子,泛起絲絲漣漪。
「早去早回噢。」
大片大片的梨花落下。
小老太太步履蹣跚地走出院子,朝我揮了揮手。
「外婆做好醬汁肉,在家等小寶。」
我再無顧慮,跟著江停去了拍攝現場。
試戲、定妝,原本一切都很順利。
可我怎麼也沒想到,準備簽約時,忽然有人推門而入,抽走了我手中的筆。
「棠梨,別鬧了,跟我回家。」
不過兩天沒見而已,沈釗憔悴了許多。
眼底透出若有若無的血絲,像是潛藏著一份不可言喻的痛苦。
我微微一笑,仰頭看他。
「沈總,如果您沒得老年癡呆的話,應該記得我們已經分手了。」
沈釗神情一僵。
與之相反的,是跟在他身后的葉清絮。
女人臉上的喜悅難以自抑,望向我的目光全是洋洋得意。
大概是覺得自己終于可以上位了吧。
可是下一秒,沈釗打碎了她的幻想。
「分手是你單方面提的。
「我不同意,棠梨。」
真的,還挺無賴的。
葉清絮的笑容僵在唇角。
我無比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嫉恨。
沈釗和導演說了聲抱歉,不由分說地拽著我的手臂,往外走。
似乎是怕我掙扎反抗,他用了很大的力氣,疼得我蹙了蹙眉。
「沈釗,你放開!你弄疼我了……」
他充耳不聞。
直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,按住他的肩膀。
江停把我護在身后,面色陰沉地盯著他。
「她讓你放手,你聾了?」
沈釗有一瞬間的錯愕,目光在我和江停身上來回打了個圈,忽然嗤笑了一聲。
「怎麼,都五年了,你還喜歡她啊?」
他輕蔑地勾起嘴角,以勝利者的姿態反問:
「我該怎麼稱呼你,江少?
「還是——
「當年的手下敗將?」
空氣靜得可怕。
心臟猛地震顫,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。
江停垂落身側的手緊攥成了拳頭,筋脈發白。
過了好半晌,我才聽見他的回應。
低啞,卻擲地有聲:
「你贏了,可你珍惜過嗎?」
答案,清楚得不能再清楚。
沈釗抿了抿唇,不置一詞。
他朝我伸出手,掌心靜靜地躺著那枚紅寶石戒指,討好似的對我笑。
「棠梨,過來。
「我向你保證,以后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……」
那個笑容太澄澈了。
我一瞬間有些恍惚。
仿佛看見十七歲的沈釗在對我笑,那時他的眼里只有我。
可我清楚地知道,他變了。
他不是我的阿釗。
我顫了一下眼睫,壓平內心翻滾的情緒,平和地朝他笑。
「這樣的保證,我不需要。
「我說過了,沈釗。
「我不會原諒你,也從不走回頭路。」
我說到做到。
沈釗的臉白得不像話,瞬間血色盡失。
我別過視線,沒再看他,徑直離開。
手腕被牢牢攥住。
我轉過身。
沈釗赤紅著眼,執拗地與我對視,唇角慢慢勾起譏諷的弧度。
一沓照片,鋪天蓋地地朝我砸過來。
紛紛揚揚的,像一場永不停歇的雪。
我站在那,耳邊嗡嗡作響,看見沈釗的唇翕動,好像說了幾句話。
緊接著,江停狠狠給了他一拳,兩人扭打在一起,場面混亂不堪。
直到所有照片落地,我顫抖著手去撿。
理智慢慢回攏。
女人的尖叫聲、男人的低咒聲,幾乎刺破我的耳膜。
我聽見沈釗說:
「那你呢,棠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