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江停,我好怕。」
他溫暖干燥的手掌覆上我的,可我明顯感覺到,他也在顫抖。
回應我的,是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:
「我在這里,別怕。」
我的頭越來越低,自顧自地往下說:
「都怪我,我應該早點回去的。
「我早該想到外婆會去質問沈釗,她那麼疼我,看到新聞肯定很生氣……」
等等,沈釗。
他到底,都跟外婆,說了些什麼?!
我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,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。
走廊盡頭響起一道沙啞的男聲:
「棠梨……」
看到這個罪魁禍首,我猛地沖過去,朝著他的臉狠狠扇了一耳光。
沈釗被我打得偏過頭去,舌尖頂了頂腮幫,卻半點脾氣都沒有。
他眉目低垂,滿眼歉疚地跟我道歉:
「電話……不是我接的,我那時在開會。」
「所以是誰?」
他沒有回答。
我冷笑一聲,又抽了他一巴掌。
「棠梨,我真的不知情。
「剛才看見你在醫院的熱搜,我急壞了。
「趕來的路上,我查了通話記錄,才知道外婆給我打過電話。
「你別著急,外婆一定吉人自有天相。」
說完,他想抱抱我,卻被我一把推開。
我后退了幾步,靠在墻壁上,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猛地振動了幾十下。
我看見密密麻麻的白色對話框,葉清絮給我發了很多短信。
她問我,沈釗是不是來找我了。
得不到回應,她又發瘋似的求我離沈釗遠一點。
她說,她為沈釗付出了七年的青春,陪他從一無所有到大權在握,她才是最有資格當沈太太的人。
她說,其實我才是那個第三者,因為沈釗認識她的第一年,就跟她發生了關系,雖然是醉酒,雖然他嘴里還叫著我的名字。
她又說,他們在一起第二年的時候,我和江停的緋聞上了熱搜,那晚沈釗給我打完電話,其實睡在她的床上。
她還說,沈釗對女人有潔癖,所以我得識相點,滾得遠遠的。
她真的說了好多好多,我捏緊了手機,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揉了一把。
好像……快碎掉了。
原來,他們那麼早就開始糾纏不清了。
我真是傻啊。
傻到那七年,竟然一直喜歡他。
傻到對此一無所知。
可是,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,告訴我真相,我外婆還在里面搶救?
為什麼要那麼殘忍,在親人生死一線的同時,又將過去愛情的匕首再次捅向我?
那一刻,我真的覺得自己快崩潰了。
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恨過沈釗。
哪怕他出軌,哪怕他誤會我不干凈,我都只想離開他。
可是現在,我恨他。
于是我走過去,狠狠地將手機砸到他頭上。
他的額頭流血了,瞄了一眼屏幕后,驚慌失措的眼里又多了一分絕望之色。
「你和你的小三,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啊,沈釗!
「是,我承認我傻,我好騙,你一句喜歡,我心甘情愿愛了你七年。
「可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你了,我不要你了。」
我揪著他的衣領,歇斯底里。
「所以拜托你們,滾出我的世界,行不行啊?!」
沈釗任由我發泄情緒,神情悲痛,什麼也沒說。
最后,是江停從背后抱住了我。
他不停地安撫我,直到搶救室的燈熄滅,醫生走出來,摘下口罩,跟我說話。
可我聽不見,我只看到了外婆。
小老太太被推出來的時候,臉上蓋了塊白色的布。
15
小時候,外婆告訴我,人死后會變成星星。
照亮家人前行的道路。
她把我摟在懷里,指著天上最亮的兩顆星,跟我說,那是爸爸媽媽。
那段時間,我總是脆弱地掉眼淚。
她就朝我笑:「不哭不哭,小寶還有外婆呢。
「外婆會一輩子陪在小寶身邊。」
只是我沒想到,一輩子,竟然短到只有七年。
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。
親人,愛人。
什麼都沒了。
處理好外婆的身后事,我終于敢再踏足那個小院。
梨香滿室。
堂屋餐桌上擺滿了菜,有我愛喝的魚湯,也有我點名想吃的醬汁肉。
我如行尸走肉般坐下,夾起一塊肉就往嘴里塞。
江停這兩天一直不放心我,跟劇組請了假,常常是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。
他劈手奪下我的筷子,說:
「已經餿了,別吃……」
目光觸及我通紅的眼時,將尾音盡數吞了回去。
我頹喪地盯著他,片刻后,胃里翻江倒海,扶著垃圾桶吐了出來。
他蹲在我旁邊,耐心地給我拍背。
「要是想哭,就哭吧。」
從接受外婆去世,到獨自看她被火化,我都表現得非常平靜。
可現在聽到這句話,我還是瞬間潰不成軍。
那天,我近乎失態地抱住江停的胳膊,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。
哭累了,就倒在他懷里。
一雙手穩穩托著我的腰,將我放到床上。
我做了一個夢,夢里有外婆。
小老太太笑吟吟地跟我說,她會保佑我的。
果然醒來的時候,警方就出了正式的通報。
藍底白字寫明,經刑偵技術鑒定,那些所謂的艷照,有人工合成痕跡。
照片里的人,根本不是我。
他們調取了事發當天劇組走廊的監控,鎖定了拍照爆料的那個人。
然后順藤摸瓜,摸到了……葉清絮。
再順著她一路往下查,終于揪出了幕后黑手。